羽姬

[一八]浮生偷欢.立冬篇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霜降篇
          北平之行,齐铁嘴私底下是不赞同的,他在自家的小香堂算过,丫头的命数,快要到头了。但是真正行动起来,跑前跑后最卖力的,也是他。世人都道齐家算尽天下事,怎知这天下事来来去去也就不过是这么几个字:钱,权,情。与其说是算尽天下事,还不如说是算尽天下人心。二爷重情,甚与一切。丫头的病,他比外人都清楚,可人不就是这样吗?明知是一场空欢喜,明知终究要面对,却总是爱骗自己,不去想不去说,那一天就永远不会到来。齐铁嘴在心里叹息一句痴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 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,晌午已过,天又飘着雪,他们没吃午饭,抵不住四面八方的寒气。齐铁嘴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,自然冷得受不住,可佛爷竟也觉得不甚适应。把身上的貂皮裹得紧一些,在南方好山好水的住了些年头,忘了北方的风雪,是这般凛冽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齐铁嘴觉得,他们此行,借了彭三鞭的名头,自然要把这高级土匪头子的派头做足,于是一路上都是昂首挺胸,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。张启山有心说他小人得志,又怕他吵吵嚷嚷坏了事,一路憋笑差点内伤。

          离拍卖会还有三天,因着怕真正的彭三鞭寻上门来,节外生枝,这几日他们行事甚为低调。拍卖会前一天,适逢立冬。北平很应景的下了一场雪,真正意义上的鹅毛大雪。张启山自然见怪不怪,但齐铁嘴兴奋了好久。长沙也有雪,但真正要看雪,还是要在北方。眼看着浩浩天地,一片苍茫 ,才是真正的冬天。

        拍卖会如期举行,他们带着长沙四家银庄担保出来的银票,本是志在必得,没想到突逢变故,三味药材盲拍,人命关天,赌不得的,张启山点了三盏天灯。其实两盏天灯过后,他们带来的钱就所剩无几。最后那一盏,是求助了九爷和贝勒爷,再加上齐铁嘴那点可怜兮兮的家当才算是勉强拿下。

          新月饭店的大小姐聪明的很,看出来他们不是真正的彭三鞭,反正自己又不愿意嫁,所以顺水推舟做了人情,将他们送上了回长沙的火车。

        返程的火车上,二爷照顾夫人,要了好些吃食茶饮招呼大家。佛爷了却一桩心事,自然也是心情大好,反而是一向活跃的齐铁嘴难得的安静,自己缩在角落里看着窗外,这样的异常连二爷都发现了。“老八,还有好长的路,吃些点心。”齐铁嘴平日里惯会嘴上讨巧,这时候定会咧开嘴道谢,今日却只是懒懒的应了一声,随手捡了块点心送到嘴里。二月红看他吃的竟有些委屈,一时觉得自己眼花。他看向佛爷,对方有些无谓的冲他笑了笑。二爷自诩聪明,也开始搞不懂现下的气氛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 他们到达长沙的时候,天色已经暗下来,张副官早早的在车站候着,看见一行四人出了站,二爷和夫人自然是有说有笑,可怎么看后面的二位主子,都像是在,呃,冷战。

          佛爷自然而然的上了车,八爷扔下一句:“腿儿着回去”就走了,副官立在原地,追也不是,不追也不是,只得回头问佛爷:“佛爷,八爷他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  “上来开车。”佛爷似是不大在意。
          副官只得上了车,启动之后向后退。
         “往前开,跟着八爷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 副官有些莫名其妙,但也不敢问,只得小心的跟在后面。大约一刻钟后,齐铁嘴走到了长沙最热闹的街市,副官认得这条路,穿过去的第二条道,向前百米便是八爷府。齐铁嘴速度慢了好多,可能是累了,也可能是,饿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 “停车吧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 张启山从车上下来,领着副官继续跟在后面。他难得这么有闲心的跟踪别人。齐铁嘴虽然没有回头的在前面走,但张启山也大约能想象出他的小表情,委委屈屈的又不愿别人看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 街角这家馄饨铺子开了好些年,老板是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,也算是长沙城里看着齐铁嘴长大的人。这娃小时候就好看,嘴又甜,讨人喜欢。后来长大了,生的越发俊俏。笑起来眉眼弯弯,一看就是个好人。他家老婆子总想着把闺女许给齐铁嘴,后来齐铁嘴给他们家算了一卦,说是女孩自有良缘,一生平安顺遂。他们只当是齐铁嘴的借口,没想到年底真的有人来提亲,对方是个书生,为人忠厚,性子又好,闺女嫁过去不到两年,就生了个大胖小子,小两口日子过得幸福美满,他们这才信了齐铁嘴。也是因着这层关系,老两口见了齐铁嘴总是格外亲热,盛的馄饨也总比别人多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  这傍晚时分,铺子里正是人多的时候,老婆子回头看见齐铁嘴立在门口,忙把他拉进来,一面嗔怪着大冷的天不早些来,一面问他最近去了哪,有一段时间没见了。说话间就盛了一大碗馄饨,嘱咐他赶紧吃,然后就忙着招呼客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 “军爷,来碗馄饨啊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嗯,来两碗。”
       “好嘞,这就来。老婆子,快来把这碗收了。”
       “不用,咱们和这个算命的一起坐。”说着张启山坐到了齐铁嘴对面。正在吃独食的某人看见这位不速之客很是恼火,又不好发作。偏偏罪魁祸首还不自知,厚着脸皮问道:“八爷,你常说的那家馄饨铺子就是这啊?”

        “是啊,是又怎样?”
      .“你看啊,咱们刚从北平回来,家产都没了,你是回头客,和老板说一说,这顿饭钱就别要了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  这下子没等齐铁嘴反应过来,副官已经忍不住了,小声咳一下。光天化日之下,长沙城的布防官竟然要吃白食,简直不像话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布防官倒是不在意,看着对面气的脸红的齐铁嘴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 “不行啊,那也好办,算在你账上咯。反正你是常客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 算命的这时候几乎吃不下去了,就差指着鼻子骂人了,他齐铁嘴一生算天算地算人心,偏偏算错了这个...王八蛋!这这这,简直是不要脸啊。

          一顿饭,齐铁嘴吃得憋屈,张启山吃得尽兴,副官,吃得心惊胆战。他总觉得八爷像是随时要把那碗馄饨汤冲着他家爷泼过来。然后他还偷偷的想到时候要不要帮忙挡一下?

          张启山其实挺佩服齐铁嘴这张嘴的,什么美食都能让他找出来,这家馄饨铺子看着不起眼,但味道实在是好。喝下最后一口汤,发现另外两人都盯着他看,一个眼中喷着火,另一个同情的很。张启山心知这是到极点了,再这么玩下去估计不妙。

         南方湿气重,越到晚上越凉,人也不大愿意出来,这时候街上人不多了,铺子里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客人。他们三个坐在这里倒是有些显眼。

        “老板,结账吧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哎,军爷,一共九文钱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嗯,给。”张启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布包,抽出一张纸币直接老板。
         “军爷,您看看,咱们这小本买卖,您这钱......”
         “算命的难得大方一次,老板就不用找了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 老板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,想要千恩万谢,碍于张启山的身份,又不敢太过分,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。张启山笑道:“老人家不必如此,如今世道不稳,这钱也不多,留着你们应急也好。其实都是齐铁嘴的主意,钱呢,也是他出,你们要谢,就谢谢那个算命的吧。”老两口冲着齐铁嘴又是一番感谢。齐铁嘴手足无措的样子张启山看来实在是好笑。

          三人出了铺子,齐铁嘴仍是没能反应过来,一路上有些木然的跟在张启山的身后。其实拍卖现场,他给出那个黑布包的时候是心疼的。齐家一脉,子息凋零,也不是经商的料子,到了他这里,家底已经没有多少了,相比另外八门,简直是少得可怜。这黑布包一交,除了一定要守着的小香堂外,他是真的身无长物了。虽然并不后悔,但从北平回来这一路上,也是有些难受。如今,黑布包失而复得,的确出乎他的意料。

          趁着他去北平,小满回了老家,香堂无人看管,大门是紧锁的。张启山看了看大门,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布包递到齐铁嘴手上。

        “老九聪明,又筹到点钱,你的家当用了一部分,剩下的这些,虽然不多,但省着花,总是够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佛爷......”齐铁嘴向来伶牙俐齿,现下这般情景,竟然不知如何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 “好了,你进去罢,一路辛苦,这几日也不用开张。只管歇歇,咱们要不了多久就要下墓。到时候跑不了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佛爷既然开口,老八静候差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 齐铁嘴开了门,张启山没有要进来的意思,冲他点了点头,便和副官原路返回。

        张启山没有回头,自然也没有看到,算命的在门里,冲着他离去的方向,深深的作揖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——end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   来自笔者的碎碎念:第五篇晚了快一周,真的差点就放弃了可是又有些不甘心,所以仍是坚持下来。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写满24篇,但希望在还是有一点点灵感的时候坚持坚持吧。大家如果有关注这个系列,能不能提一点建议呢,虽然lo主知道写的不好,可是很想知道大家的感觉,lo主会改的啊。
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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